九、

陸湛離開的那天晚上，月亮很圓，白凈皎潔的不像話，白馬村一如既往的安寧祥和。

沒有人知道，在三百多裏外的山上，有一個遲來了一百年的劍修，正在拼死了結一場恩怨。一如幾百年前，劍仙呂西逸一人一劍，殺上涿光山，終止了世家千年不休的爭鬥。

......

陸湛一劍劈開神女廟，斬斷了惡鬼的香案，使之再難吸收香火。

“不！”

佘妹伸手去擋，卻和香案齊齊斷了一臂。失了香火的女鬼陷入癲狂，轉身飛向佘家村，打算吃人生魂、食人血肉，強提修為讓陸湛償命。

看穿惡鬼意圖，陸湛提劍追了上去，幾番纏鬥後，將惡鬼擋在了山下，不容得多進一步。

佘妹卻看出陸湛的力竭，不再急著進村，反倒纏著陸湛消耗他的靈力，想待他無力後吃了這個修士補進自己。

卻不知陸湛暗中掐好了訣，也在等著她近身，一人一鬼陷入僵持，都在等待對方露出破綻。

終於，貪心的惡鬼禁不住四溢的靈氣，撲到了陸湛身上開始撕咬，陸湛卻反身擡手把劍插入其胸，將惡鬼釘在早就畫好陣法的地面上。

佘妹被困住，動彈不得，咒罵聲與求饒聲混雜，威逼利誘陸湛放過她。

陸湛充耳不聞，以血為墨，以手為筆，畫符布陣。

太陽漸漸升起，佘妹的聲音越來越弱，這個在凡界停留百年的厲鬼，終是要化去戾氣，再入輪回了。

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...明明只差一步...

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...當初沒有出現...

好恨，好不甘心，好疼，好害怕，娘，■兒好想你，娘，被吃的時候好疼啊，娘，被■趕走的時候好害怕......

佘妹的眼神漸漸渙散，時隔百年，她望著澄凈如常的藍天，想起了從前。

被趕出家門的那天，天，好像也是這麽藍啊。

一滴淚水滑下，佘妹的魂魄終於褪去願力，緩慢飄向遠方，尋了鬼門。

筋疲力盡的陸湛也倒在一旁，看著陣法中央的劍穗，沾了血，又蕩上了塵土，那裏看得出當初的模樣。

他暗想青檸若是看到，定會大吃一驚，追問自己究竟做什麽去了，到時候，自己該怎麽回她呢...

“陸湛，你別睡！你醒醒！我這就去找人，盧大哥和邱琦姐姐，他們一定有法子救你的。還有楊閣主，他那麽厲害，他...”

青檸抱住陸湛，泣不成聲，她該怎麽辦？她怎樣才能救救陸湛，救她的英雄。

神啊，佛啊，你們若是在天有靈，求求你們救救他吧！他不該死的啊！就算要死，你要我的命不行嗎？

青檸俯下身，想要拜拜這些她向來不屑一顧的神佛，求求他們救救陸湛。

錚——

一聲劍鳴。

是邱琦提劍斬碎了幻境，盧曉東扶起了青檸。

“好險，幸好青檸妹妹你還沒拜，不然這厲鬼就要吃了你啊！”

“你還有臉說，要不是我及時趕到，你不也是早就拜了嗎？”邱琦喝道。

“這也不能完全怪我啊，這厲鬼太狡猾了，她竟然用新書銷量誘惑我，這誰能把持的住？”盧曉東委屈地為自己辯解。

“現在沒空和你吵這個。青檸妹妹，我們現在在厲鬼的幻境裏面，要不是陸湛的劍自己出來，我們三個都得栽。這劍是他送給你的，你知不知道什麽口訣之類的東西？我們得趕緊打破這裏出去，這鬼地方待久了一定不太妙。”

青檸怎會知道這些，若不是厲鬼的幻境，她甚至不知道這把劍名喚湛盧。

苦心誘惑的獵物，竟然掙脫了陷阱，惡鬼氣急敗壞，幻境也撕去了溫和的面具。

冷風乍起，黑雲蔽日，三人回到了神女廟前，惡鬼召出數只豹影，驅趕它們攻擊盧曉東幾人。

邱琦率先抽出短刀接戰，掩護盧曉東逃命。

經過鬼樓一事，盧曉東也對自己的戰力有了清晰認知——基本等同半只鵝。不等邱琦指示撒腿就跑，拉著青檸一起退到廟裏。

湛盧劍修養了一天，劍身靈光煥發，越發鋒利，自覺飛在青檸身旁，保護二人。

惡鬼見勢驅使豹子棄了邱琦去追擊，豹群卻好似畏懼什麽，只是在廟前逡巡，低吼示威始終不敢進廟。

盧曉東福至心靈，連忙叫邱琦進廟，“這廟裏一定有惡鬼忌憚的東西！我們要先下手為強。”

聽到盧曉東的推測，邱琦且戰且退，削掉一只豹子的爪尖後閃入廟裏。惡鬼也收起了豹群，轉而施展幻境，企圖攻心。

陰風慘慘，天上飄過黃紙白布，四周傳來哭嚎聲，女子的嗚咽、孩童的啜泣，還有厲鬼的尖笑、村民的咒罵。

仿佛又回到了百年前那個夜晚，無辜的女童被豹群分食，逃不掉、哭不出，只能忍受著自己被一點一點吃掉的痛苦。

想起自己生前的無能，惡鬼怨氣更重，幻象竟連破廟一同吞沒。

肉眼凡胎怎能堪破幻境，三個凡人再也不能找到廟中惡鬼的弱點，一身武藝無處施展，滿腹理想折於此地，三人深感難逃一死，忍不住交代起了遺言。

“我後悔了！當捕快也挺好的，雖然窮但是穩定啊！”

“我不後悔！我即使是死了,釘在棺材裏了,也要在墓裏,用這腐朽的聲帶喊出，打打殺殺的話本，俗到家了！”

“我...我也不後悔！至少我找到他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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